兄弟之情,友人之谊,各种情感交织,引人共鸣,赏玩不尽。

时间:2022-04-01       来源: 中国旅游行情报

  古诗词中有一种特殊的写法,叫“次韵”,就是依次按照原诗的原韵原字进行唱和。

  人总是有“先入为主”的观念,次韵的写法本就不容易,要超越原作,可谓是“难上加难”。

  最为后世所熟知的次韵诗词当属苏轼的《水龙吟·次韵章质夫杨花词》,“细看来,不是杨花,点点是离人泪”,将咏物抒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千百年来广受好评。

  今天要讲的这首次韵诗是苏轼的弟子黄庭坚所写,写景流丽,议论疏朗,情景交融,被后世当作“律诗样板”。

  《次元明韵寄子由》

  半世交亲随逝水,几人图画入凌烟?

  春风春雨花经眼,江北江南水拍天。

  欲解铜章行问道,定知石友许忘年。

  脊令各有思归恨,日月相催雪满颠。

  诗题中提到了两个人名,“元明”就是黄庭坚的兄长黄大临,“子由”则是苏轼的弟弟苏辙。

  黄庭坚我们都知道是北宋著名的文人,开创了“江西诗派”,在书法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,而他的黄大临虽然默默无闻,却也并非庸才。

  他也曾中过举人,只是后来为了照顾家小,没有继续科考。

  根据记载,苏轼苏辙这两兄弟都与黄大临有过诗歌唱和,其中固然有黄庭坚的缘故,但若他胸无点墨,恐怕也无法与苏轼兄弟相交。

  在苏辙被贬为筠州(江西)监盐酒税时,黄大临给他寄了一首《奉寄子由》,“历下笑谈漫一梦,江南消息又馀年”

  黄庭坚听闻后,依着此诗的韵律,写下了这首《次元明韵寄子由》,道尽了兄弟之情,友人之谊,历来为后世所称赞。

  诗歌首联便是对偶,一般而言,律诗是中间两联对仗,此处首联便对仗,颇有几分杜诗的味道。

  不过这也正常,毕竟黄庭坚作诗便是以杜甫为学习对象,他所开创的“江西诗派”也是以杜甫为“祖”。

  前一句既点明了与苏轼兄弟间的亲密关系,又暗用了《论语》中的典故,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。

  而后一句又提到了“凌烟阁”,这是唐玄宗为表彰功臣而建筑的高阁,因“二十四功臣”的画像而闻名后世。

  李贺有诗云“请君暂上凌烟阁,若个书生万户侯”,浓郁的牢骚之意,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。

  而黄庭坚这里不同,虽也慨叹韶华易逝,功业未竟,心中不平,但诗人以流水对的形式,疑问的语气,娓娓道来,哀而不伤,怨而不诽,这也奠定了全文的情感基调。

  再来看颔联,是蜚声诗坛,享誉后世的千古名句。

  风吹雨落,花开花谢,江北江南,波浪滔天,只是短短14字,便写尽了春日的景象。

  前一句呼应了上联的“半世交亲随逝水”,抒发了世事无常,时光流逝的慨叹;而后一句则是从空间上,极言两人距离之遥远。

  曾经把酒言欢,惺惺相惜的两人,却因种种原因,天南地北,难以相会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花开花落,春去秋来,诗人心中的思念之情可想而知。

  无一字写情而情自现,这样的写法比起直接抒情更动人心弦。

  更难得的是这两句无一生僻字,通俗自然,意境高妙,这在喜欢故作奇语的黄诗中是很少见的。

  想起他的另一联名句,“桃李春风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灯”,同样是最简单的字,却创造出了画笔难以描绘的意境,令人回味无穷,所谓“点铁成金”大概便是如此了。

  接着的颈联两句,由写景抒情转入议论。

  想要解下官印,辞去官职,和友人一起谈经论道,寻求人生的真谛。

  这里的“石友”是“金石之交”,最早源自潘安的《金谷诗》,“投分寄石友,白首同所归”,后来多用来指代志同道合的友人。

  “欲解铜章”,诗人对官场的厌倦是显而易见的,而“石友”,则是不着痕迹地表达了他对苏辙的仰慕之情,也正体现了两人的深厚情感。

  最后尾联“脊令各有思归恨,日月相催雪满颠”,将两人的友情推向了顶端。

  为什么这么说呢?

  “脊令”是一种水鸟,《诗经》有云“脊令在原,兄弟急难”,故而多用来指代兄弟。

  苏轼苏辙兄弟情深,这一点众所周知,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黄庭坚与他的兄长黄大临同样情感深厚。

  他在《和答元明黔南赠别》“急雪脊令相并影,惊风鸿雁不成行。归舟天际常回首,从此频书慰断肠”,手足之情由此可见,

  两人怀念着各自的兄长,欲归不得,欲见不能,时光流转,日月相催,心中的无奈,惆怅不言而喻。

  兄弟之情,友人之谊,各种情感交织,引人共鸣,赏玩不尽。

  一般而言,“寄人”的诗词,会将作者本身的身世命运与对方的遭遇紧密相连,以唤起对方以及读者的共鸣。

  黄庭坚这首诗便是如此,首联从两人的半世交情,和怀才不遇写起,颔联写景抒情,在满眼春风春雨春花的景色中,融入了对友人的思念;颈联转入议论,既表明了自己厌倦官场的心意,又以“石友”的典故点明了两人的默契相交,志同道合;最后尾联又提到了各自的兄长,照应标题,回环全诗,令人玩味不尽。

  整首诗融写景、抒情、议论于一体,情景交融,意境超妙,令人赏玩不尽,清人方东树在《昭昧詹言》续卷七曾言“此诗足供揣模取法”,我深以为然。